2021年4月24日，管理世界杂志社主办、经济管理出版社支持的“研究中国问题 讲好中国故事——如何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研讨会在北京召开。会议的主题是：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重要指示精神，研究探讨如何更好地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管理世界杂志社社长李志军、总编辑尚增健主持研讨会，来自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北京大学、浙江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武汉大学、南开大学、中山大学、东南大学、北京师范大学、西南财经大学、哈尔滨工程大学、经济管理出版社等高校、科研院所和出版机构的22位专家研讨发言，会场座无虚席、气氛热烈。

       张玉利教授以“基于管理实践创新的工商管理理论研究”为题分享了自己的认识和思考，以下是当时分享的PPT和会后整理的文字材料。文字材料的大部分内容在《管理世界》（2021年6期，25-27页）发表。

 

      2020年8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南海主持召开经济社会领域专家座谈会时指出，“新时代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丰富实践是理论和政策研究的‘富矿’”，希望广大理论工作者“从国情出发，从中国实践中来、到中国实践中去，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使理论和政策创新符合中国实际、具有中国特色”。9月11日在科学家座谈会上总书记希望广大科学家和科技工作者肩负起历史责任，坚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不断向科学技术广度和深度进军。工商管理是实践应用性很强的学科，更多地面向经济主战场和国家重大需求，管理学者应该贡献于经济社会发展而非搭经济增长的便车，通过管理理论和实践创新来让未来世界变得更加美好。总书记的号召必要、及时、紧迫。

       理论滞后于实践但超前于绝大多数企业的管理水平，应该是我国工商管理理论研究的基本状况。在理论和实践总体都落后的情况下，只能引进学习甚至是照搬国外的。多年前面对中国企业到西方发达国家投资建厂的客观事实，学者提出了中国企业如何在管理先进的国家经营管理（通俗地说“徒弟怎么管理师傅”）的研究问题。今天情况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2020年《财富》500强，中国大陆（含香港）公司数量达到124家，历史上第一次超过美国（121家）；世界经济论坛和麦肯锡咨询公司2018年开始联合发布全球“灯塔工厂”名单，旨在为跨企业的互相学习与协作创造机会，并为全球制造业社区树立新标杆。累计评出69家灯塔工厂，按工厂所在国家来看，中国共有20家工厂入选了这份名单，完全意义上属于中国的灯塔工厂有7个，分别是海尔（2个）、青岛啤酒、上汽大通、宝钢和美的（2个）。中国企业在诸多人类共同的问题（如摆脱贫困、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等）上提供了解决方案。截至2019年8月，入选哈佛大学商学院案例库的大陆企业案例共有147个，涉及110家企业。“中国议题”的管理科学研究得到国际学者特别是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学者的高度关注。据统计，2007-2019年间国际393种期刊中关于“中国议题”的管理科学研究论文 19000多篇，其中完全由国外学者发表的“中国议题”论文7500多篇，占到论文总数近40%。中国企业的管理实践已经进入国外经典教材。中国企业的长期积累，特别是改革开放40多年的建设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企业管理实践创新给理论研究提供了新的平台，是真正意义的“富矿”，是难得的历史机遇。

       中国共产党从来就没有照搬国外的理论，一定要与中国实践相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起步晚，自然需要学习、消化、吸收国外市场经济体制中企业管理理论，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以及基于中国国情的创新发展，工商管理理论研究可以到了学习借鉴、丰富贡献并行的阶段，甚至可以贡献基于中国企业实践的原创理论。从国内情况看，学术界和实业界的界限也变得模糊，不是学术界产生理论思想、实业界转化应用的单向知识流动，企业家队伍水平在大幅度提升，企业界的学术研究能力也在显著增强，这为理论与实践结合，共同开展理论研究创造了条件。

       2020年2月中旬，我们通过网络开展了“请企业家出题”的活动，问题就一个：“您认为最需要管理学者研究的重大且具有普遍性的管理问题是什么？问题不超过两项，请您简述理由。”40多家规模在行业前5%的大公司董事长或总经理参与出题，他们给学者们出的和数字经济相关的问题包括“AI会如何替代人工，在这种背景下，企业应该如何进行组织建设才能领先于时代而不是被时代抛弃？”“互联网时代企业员工分散，需要协同办公，如何让企业高效运转？”“如何围绕持续数字化技术背景，重构战略与组织管理等理论框架和逻辑？”“数字化时代组织管理重构。数字化技术带来巨大的变化，个体价值的崛起，个体与组织关系重塑，组织管理模式的变革，工作行为与工作方式的改变，有关新激励、企业组织转型等等问题，都无法沿用工业化时代的组织管理理论。”“随着智能化的快速发展，企业如何解决富余员工的内部再安置，不把职工推向社会？”这些同样也是学者关心的问题，应该给予解答，也可以很好对接，合作研究。

       工商管理学科面临着重要而紧迫的双重任务：一是不断提升工商管理学科的科学性，让工商管理成为负责任的科学；二是不断提升工商管理学科的应用性，科研成果更多地面向经济主战场和国家重大需求。坦诚地讲，这双重任务没有处理好，没有融合好。科学性被片面地执行为发表学术论文，把管理问题转化为科学问题开展科学研究，为政策提供科学依据，直接服务企业发展，做得很不够。对此，学术界已经开始了深刻的反思。世界范围内的一些管理学院负责人于2017 年 11 月联合推出了立场宣言——“负责任的商业与管理研究: 愿景 2030”。核心观点是让管理成为负责任的科学，呼吁大家积极行动起来，改革目前的商业与管理研究，以实现人类创造更美好世界的最高理想。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明确提出“原创、前沿、需求、交叉”的资助导向，在管理学部试点的基础上已经全面实施分类申请与评审，加大需求牵引的科学研究成为基金改革的一个重要方向。国内一些高校联合呼吁开展“服务社会的管理研究”。工商管理学科领域学者对工商管理研究的反思和批判空前高涨，焦点更加务实、基础，如研究范式、科学问题、理论与实践、微观研究与宏观问题等。

      基于实践创新的学术研究不仅引起重视，也已经付诸行动。近来，深入企业调研的学者多了，开展案例研究的学者多了，越来越多的管理类杂志开设专栏征集案例研究和调查研究论文，在可喜的同时也能看到存在的问题。

       首先，仍然是论文导向，问题和研究导向并不突出。年青学者和博士研究生深入企业调查研究的比例还是偏低，其中有教学任务重等各种原因，不容易撰写和发表论文还是主要原因。调查研究需要长时间积累，写论文不可能像利用二手数据和问卷调查那么快。其次，习惯于把调查研究纳入质化研究的范畴，甚至简单等同于案例研究，质化研究也有自己的范式甚至可以说是“套路”，如扎根、编码、三角验证等等，本质上和基于统计分析的量化实证研究范式一样。调研研究缺乏洞见，缺乏思想。第三，对理论关注得不够。理论与实践结合要突出理论。强调理论与实践结合不能否定理论，相反，理论基础薄弱倒是普遍反映的问题。太突出实践导向，不关注理论，造成的危害可能更大。第四，准备不足，一窝蜂地涌向企业，不能让企业受益，无法和企业共创价值，进而无法持续。

       事实上，洞察实践比研究文献难多了，需要研究理论与实践结合的方法论。工商管理学科是多学科交叉的应用学科，学术研究可以借鉴自然科学、社会学、经济学、人类学、心理学等多学科的研究方法，但又不能照搬。例如，田野调查是社会学常用的研究方法，在企业调研工作中还是不能直接采用；多数管理理论特别是应用性的管理理论情境依赖性强，管理是科学，但不是纯粹的自然科学，准确的重复实验很困难。高校学术研究成果丰富的学者进入企业研究院，担任首席战略官，不少企业高管进入高校担任实践教授，还有不少学者出于学术兴趣长期跟踪企业开展调查研究，只要大家共同努力，在方法论上下功夫，一定能够提升研究质量，研究透中国问题，讲好中国故事。

       改变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的学习、模仿、赶超、弯道超车的路径依赖和惯性，深刻认识和洞察中国的独特情境、历史创造、发展路径，改变验证西方碎片化知识理论的国内研究范式，紧迫而且必要。中国企业改革发展为管理研究从规模、数量、多样性、创新等多方面创造了新的研究平台，管理研究要利用好这个平台。实践的丰富性和前沿性为基于实践创新的理论研究提供条件，具有可行性。我们要抓住难得的历史机遇，从理论的高度研究好中国企业管理实践创新，多开发工具性理论，让中国企业实践进教材，为提升企业整体管理水平做贡献，为管理理论的发展做贡献。

       总书记号召我们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是让我们融入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中，做“接地气”的研究。如果把这一号召理解为把论文发表在国内中文期刊上，是不对的。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和把论文发表在国内中文期刊上不是一回事。立足于中国的学术研究贡献世界，基于中国情境和独特管理实践的理论成果也欢迎西方国家学者验证，中国管理理论的影响力自然就会提升，这是应有的学术自信。